秋山有红树，忽忆野田中。禾黍收将尽，氛埃晚欲空。登原悲落景，倚杖怯高风。更有寒塘水，应将此处同。

  有人以为详细写的是苎溪桥邻近，我对此表明置疑。所以，溯溪而上，经坂头、石兜水库至白盘岭，发现森林茂盛，古道俨然，野田层叠，朱熹所谓苎溪道中，当是指行于此道中时之见识感触。最让人惊讶的是，在苎溪道中，我赫然发现了一种绝美红树，极似朱熹诗中所称的“秋山红树”。

  回家后，开始查找材料对苎溪红树进行辨识，终究承认其为山乌桕。乌桕的一种。乌桕，又写作乌臼，文人笔下红树之一，全身是宝，叶子能制造黑水染布，种子外皮能提取皮油制造番笕、蜡烛等，种仁能够剥削“桕油”，用来点灯。总归，又美又有用。在古代，人们喜欢在家门口，田边、溪畔种上一些乌桕。看到乌桕，就会有归乡的感觉。

  我知道乌桕之名，最早是在鲁迅《好的故事》中所描绘的：“我似乎记住曾坐小舟通过山，两岸边的乌桕，新禾，野花，鸡，狗，丛树和枯树，茅屋，塔，伽蓝，农民和村妇，村女，晒着的衣裳，和尚，蓑笠，天，云，竹，……”在鲁迅关于山（浙江绍兴城外相似苎溪道的古道）的乡土回忆中，乌桕是形象最深入的，其次是禾。这一点和朱熹的《苎溪道中》不约而同。

  关于乌桕的古代文学作品，最牵动我心胸的是南朝乐府民歌《西洲曲》中的“西洲在何处？两桨桥头渡。日暮伯劳飞，风吹乌臼树。树下即门前，门中露翠钿。开门郎不至，出门采红莲。”民歌描绘的时节是秋天。秋日的桥头渡头，伯劳鸟在暮色中归巢，渡头边一户人家门口，乌臼树丹赤欲燃，晚风悄悄吹拂着，乌臼树的树叶悄悄作响，很美的意境。

  之前，我不知道秋天的乌桕有着如此美丽的美女，现在，重温与乌桕相关的古诗词，竟情不自禁一种浓浓的暖意。我想，喜欢乌桕的人，大略都是有点浪漫主义特性的。

  南宋诗人陆游就是位多愁善感的诗人，他对乌桕情有独钟。他写过不少关于乌桕的诗句。如“今岁霜迟殊未寒，篱东乌桕叶才丹”，叙述了乌桕和枫相同，都是经霜愈红。如“乌桕微丹菊渐开，天高风送雁声哀”，让我想起“风吹乌臼树”。如“乌桕赤于枫，园林九月中”，竟以为秋天的乌桕比枫叶还红。如“乌桕遮山路，红蕖满野塘”，这雨后春笋遮住山路的乌桕，估量也是山乌桕。陆游此句，比较挨近朱熹的“更有寒塘水”。

  杨万里是与陆游齐名的南宋诗人，他也写过乌桕，如“乌臼平生老染工，错将铁皂作猩红”，他指出乌桕前述的功用：做黑色染料。咱们咱们都知道苎溪之所以叫苎溪，是因为本来溪的两岸种了许多苎麻。这苎麻是做布料的。现在咱们又知道，苎溪道的路旁边，也有着众多与制造染料有关的山乌桕，不知两者之间有相关否。

  辛弃疾也写过一首关于乌桕的词，其首句是“手种门前乌桕树，当今千尺苍苍”。此句写出了辛弃疾自己对乌桕树的喜欢，不只手植，还把乌桕树种成千尺大树。

  关于乌桕的文学作品中最让人伤感的是清代顾贞观的那首《菩萨蛮》：“山城夜半催金柝，酒醒孤馆灯花落。窗白一声鸡，枕函闻马嘶。门前乌桕树，霜月迷行处。遥忆独眠人，早寒惊梦频。”写出了一位戍边武士酒后失眠怀念恋人的孤寂心境，词中那句“门前乌桕树，霜月迷行处”，其实就是在问候《西洲曲》。

  我感觉，集美的苎溪，可彻底建造一座以红树为主题的苎溪古道森林公园，把那朱熹的诗意，化成红树文明的构思点，把那苎溪古道恢复起来，栽培以乌桕为主的更多的红树，如丹枫、黄栌、柿树等。